今年1月16日，保俶路宝石二弄附近发生一起震惊杭城的交通肇事事故。一辆保时捷卡宴轿车碰倒一个摆摊孕妇后准备逃逸，孕妇丈夫想拦停车辆被撞之后身亡。次日凌晨，逃逸车辆及车主被警方查获。

5月14日，杭州市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，对22岁车主孙某提起公诉。

昨天上午，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10号法庭公开审理此案。

上午9点半，孙某在两位法警的押解下，穿着杭州市看守所的橙色背心，灰色中裤，戴着手铐，一路低着头，走进法庭。他站到被告席后，法警打开他的手铐，他抬起双手互相揉了揉手腕。

法官宣布开庭。

公诉人宣读起诉书：

被告人孙×，男，1992年2月28日出生，汉族，大学二年级文化程度，休学在家，户籍所在地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区城东街道××××。被告人孙×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，于2014年1月18日被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区分局刑事拘留，同年1月30日经本院批准被依法逮捕。

本案由杭州市公安局侦查终结，以被告人孙×涉嫌犯故意杀人罪，于2014年3月3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……

经依法审查查明：

2014年1月16日晚11时许，被告人孙×无证驾驶套牌为浙BU××××的保时捷卡宴越野车，行驶至本市保俶路少年宫西通道附近时，倒车碰到被害人王良×停放在路边的售卖小吃的手推车，双方发生纠纷。后被告人孙×驾车驶离，经前方路口掉头折返至保俶路澳门豆捞附近，被被害人王良×等人发现并将该车拦停在靠近中心绿化带的机动车道内。

尔后，被害人王良×的妻子王晨×站在车头前拦阻，被害人王良×站在该车驾驶员车门左侧与孙×理论，要求孙×下车处理纠纷。被告人孙×拒绝下车，强行启动车辆连续数次撞顶车头前方的王晨×，王晨×被顶退开摔倒在车辆右侧地上，车辆前方其他人员也马上避开。被告人孙×随即加速驶离，被害人王良×见状即抓住驾驶室一侧的前车门把手追跑，并拍打车窗大声叫喊进行阻拦，另有旁观的人也与被害人王良×一起追跑并拍打左侧后车窗让其停车。但被告人孙×仍继续加速前进，致被害人王良×摔倒在中心绿化带右侧路面，头部遭受车辆挤压，后经送医抢救无效死亡。

经法医鉴定：被害人王良×系头部遭受巨大钝性外力挤压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。

案发后，警方迅速启动事故处置预案，连夜设卡布控。1月17日凌晨2点左右，孙某及其肇事车辆被公安机关查获。

经调查，孙某刚学车一个多月，还没有取得机动车驾驶证。保时捷轿车是家里花钱给他买的，且存在套牌现象。

“孙某不顾他人在车前、车侧阻拦，采用撞顶、加速等危险方法驾车强行驶离，致使被害人王某摔倒后头部受挤压死亡，其行为已触犯刑法，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。”公诉人声音响亮。

孙某站在被告席，低着头。

庭下挤满了孙某的家属。孙某的妈妈手里紧紧拽着拎包包带，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。

她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，不时扭头朝边上人看看，然后再转回头，盯着儿子的背影，神情严肃。

法官问孙某对起诉状有无意见，孙某沉默几秒，说：“我不是故意杀人。我不知道有人拉着车，也没想过要把他弄死。”

孙某说，自己当时不肯下车，是看对方气势汹汹，怕吃亏。点火发动车子并轻踩油门，则是想把拦在前面的王某老婆吓走。“后来我感觉有人拿石子砸后车窗玻璃，很害怕，就想赶紧加速走掉。”

开车逃离现场后，孙某带着女友去了约好的聚会地点。几个朋友都说，他情绪稳定、表现正常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。

孙某的辩护律师也对公诉人提出的罪名有异议。他说，直到被警方拦截下来时，孙某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：“开始他还以为是查酒驾，后来听说出人命了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。”

律师认为，“嚎啕大哭”说明事情结果在孙某意料之外，可以印证他并不存在主观故意。“说是过失致人死亡更为恰当。”律师指出，孙某作为驾驶人员，疏忽大意，确实应该承担相应责任，但以“故意杀人罪”追责，有失公允。

公诉人出示了一组证据——公安机关曾做过两次实地实验，根据实验情况来看，如果孙某当时面朝左侧或是直视前方，都可以通过窗玻璃、后视镜等发现抓住车门把手的王某。

“在可以预见到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强行驶离，实质上是对他人生命放任不管，这种放任就是间接故意的一种表现。”

律师反驳说，实验条件与事发当天的真实条件有出入：“事发时是深夜，被害人身穿黑衣黑裤，孙某的注意力又集中在车辆右前方的王某妻子身上，因而没有预见到会对车辆左侧的王某造成伤害。”他认为，这种情况属于典型的“过失”。

律师还说，孙某借先加速再点刹的方式让车辆耸动前行，是想“吓唬”而非“伤害”王某等人。王某妻子倒地后，孙往左打方向，也正是为了避开她。

根据《刑法》规定，过失致人死亡的，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；情节较轻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
而犯故意杀人罪的，则判处死刑、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；情节较轻的，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
“被告只是一个孩子，平时在学校的表现还算不错，归案后也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，法律判决的终极意义不是惩罚是教育，希望法庭能尽量适用缓刑。”被告律师不急不缓，直视法官。

他话音刚落，旁听席上，孙某的家属“啪啪啪”拍起掌来。坐在孙某妈妈前排的两个年轻女子，咧着嘴相视而笑，不住点头。

法官敲敲法槌，示意他们保持安静。

法警替孙某戴上手铐，法官让其作最后陈述。他说，事后自己最大的感受就是“意外”：“万万没有想到会撞死人……我对不起受害人的家庭，也对不起我和我的亲人。”他稍作停顿，开始啜泣：“我的妈妈只希望我健康、快乐地成长，我让她失望了。”

这时，坐在旁听席上的家属大多也红了眼睛，孙某的妈妈颤抖着手，不住用餐巾纸揉眼睛、抹脸。

法官没有当庭宣判。

孙某被法警带下法庭时，孙某妈妈快步上前，隔着木质隔离墙哽咽着叫他的名字。

孙两手反铐在背后，被一左一右两个法警架住。他一边往前走，一边吃力地回过头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：“妈妈！”

眼看孙某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，一个浑厚的男声倏然响起：“孙×，不要怕！”

昨天，被害人王某的家属没有来听庭。